昨晚,我梦见自己又去了纳尼亚。我站在路灯下,感觉积雪在脚下嘎吱作响,尽管裹着温暖的皮草,我却依然冷得发抖。这只是个寻常的冬日吗?还是说白女巫的统治无穷无尽,尚未结束?我有勇气面对之后的挑战吗?还是会屈服于神奇土耳其快乐糖的诱惑?我不知梦中的自己是什么年纪,是如今这个成年女子还是童年那个钻进衣橱的小女孩。关于纳尼亚的梦境几乎贯穿我的一生。 这一切如何开始?阅读于我,一直是慰藉、知识、乐趣与愉悦的主要来源。阅读是我最核心的自我认同;我对自己最忠实的描述,就是“我是个读者”。我从小就更喜欢读书而不是投身现实。在三十岁前的那段迷茫与伤感期,我在书店找到一份工作,从中得到了慰藉。有一阵子,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尝试网上交友,在那个短暂的时期,我将自己描述为“一个随和的书迷”。怀我儿子马特时,我会轻抚孕肚,想象我们今后会一起读哪些书。每到一处地方,我总是第一时间搜寻书店与图书馆。每交一位朋友,我都会好奇他们的书架上摆着什么书。 我刚几个月大时,外婆就给了我人生第一本书。书是布做的,内容跟海滨有关。妈妈告诉我,那时我会一连好几个小时抱着它啃,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字母,就像知道将来文字会对我很重要似的。妈妈没法用讲故事的办法哄我入睡,因为我会越听越精神。读书会唤醒我,而不是让我平静。 从前有四个孩子,分别叫彼得、苏珊、爱德蒙和露西。他们在大轰炸期间撤离伦敦,搬进一栋神秘的宅子与一位老教授同住,宅子里埋藏着不少秘密,许多连教授本人都不知道。一个雨天,露西在房子里探险,把脑袋探进一只装满皮草的巨大衣橱。她钻了进去。这个衣橱可真大呀,她心想,突然感觉脚下有什么在嘎吱作响。是樟脑丸吗?不对,是积雪!接着,树木和路灯映入眼帘。露西见到一只名叫图姆纳斯的羊怪,他长着山羊的腿,上半身却是人的模样。露西告诉他自己来到这里的经过,图姆纳斯却以为她来自遥远的“空房间国”里一座明亮的“大衣橱城”,还说自己小时候真该在地理上多下点功夫,这样就能知道所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国家了。露西找到了去纳尼亚的路,从此开始了一段冒险,她将和彼得、苏珊、爱德蒙一起加入狮子阿斯兰的阵营,战胜白女巫,将春天与幸福带回到这片冰封的大地。 图片源于网络 《狮子、女巫和魔衣橱》出版于1950年,在战后艰苦岁月的映衬下,书中对食物的描写更添光彩。用茶点时,图姆纳斯先生给露西端来一只煎得焦黄的鸡蛋,配上沙丁鱼加烤面包,还有一块糖霜蛋糕。最后海狸太太还端来一只漂亮的黏稠果酱卷。糖的限额配给直到1953年才结束。谁不愿意为取之不尽的土耳其快乐糖、缀满宝石的杯子里温暖而泡沫丰盈的热饮而付出一切呢? 我家周围方圆几英里都没有一家书店,不过我们每星期五会去塞尔比逛超市,我可以挑一本书,作为我听话又肯帮大人干活儿的奖励。我超爱伊妮德·布莱顿的作品:《魔法树顶的国度》《五伙伴与狗》《七个小神探》《世界第一少年侦探团》。而且邻村斯内斯也有图书馆,成人读物都在一楼,楼上全是童书。我们每人能借六本书,我总是难以取舍,而马蒂只会抽出一两本书——还完全是因为妈妈的鼓励——然后把剩下的份额匀给我。我一到家就一心想以最快的速度把它们翻完,别的什么都不想做。我总是喜欢同时读好几本书,把它们留在各个房间或是搭在浴缸壁上。“你再不把这些书收好我就拿去扔了。”妈妈会冲我咆哮。真不讲理,我想。 我很确信,我一弄懂什么是书就立刻想自己写一本了。很小的时候,每次被问到长大想做什么,我都会说我想当侦探,要么就是当作家。没人把我的话当真。“不可能的,”总有人这样告诉我,“你要是特别用功,没准儿能在房屋互助协会找份工作,说不定还能当个老师。”但我依然想当作家。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想爬上魔法树,想跟一群小侦探一起破案,想睡在自己的小岛上,或是找到一只通向另一重天地的衣橱。也许成为作家也像这些幻想一样渺茫,一样奇异,一样遥不可及。 除了我父母,大多数人总在告诫我哪些事我不能做。相反,书籍却驱使我向前,从不设限。 多年来,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告诉过我纳尼亚是他们自主阅读的起点。这或许是因为《狮子、女巫和魔衣橱》不但本身是个精彩的故事,也象征着每本书都是一份邀约,邀请读者推开一扇大门,找到通向另一个世界的路。想到小小一架书本竟集中了如此广博的人类经验,人会感受到那份质朴与深刻。 但愿我仍会不断地梦回纳尼亚。我一向把这视作一项值得珍视的殊荣。或许有一天,我也会像佩文西家的几个孩子一样变得老态龙钟。但我会永远把纳尼亚珍藏在心底。也许我真该听从那位老教授的建议:“不要再走同一条路线。真的,千万别想方设法上那儿去。你不去找它,它自会出现。”但愿他是对的。 来源:《亲爱的读者》 作者:〔英〕凯西·伦岑布林克 编辑:景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