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目前为止,秋山光和教授的《佛教石窟寺院新考》(英文版《中国美术Ⅱ》),是有关敦煌佛教绘画式样开展,最好的一篇考察吧!在这篇论考中,秋山教授著力于隋代出现的敦煌美术新倾向,在唐代初期的快速进展。即「(一到唐代)壁画的主题渐渐以複杂的经典绘解(经变)和淨土图等为中心,画面不仅大,且构成组合多元。大唐王朝的力量,甚而强劲地企达于这个边境的小都,其结果就是,中央在这个时期达到急速发展的绘画式样,一下地也出现在此地的壁画上吧!”接著亦云:“8世纪初,一到所谓的盛唐期,质与量也更加地充实,开元年间(713-741)正是迎接敦煌艺术开展的黄金时期。」 树下说法图 唐代(8世纪初) 绢本著色 139x101.7cm 在秋山教授对敦煌壁画有关的记述中,隋、初唐、盛唐的遗品极少,然而,透过斯坦因及其他人士自敦煌藏经洞携来的绢画、麻布画、纸画等,当然就可迎刃而解了。不过,绢画、麻布画、纸画等,却是个可以搬运且带著走的绘画,因此要考察它的式样发展,是会牵连种种的主客观因素,并非容易的。理想上,若是能与敦煌壁画确实核对的话,且又没有超越是最好的。不过,此时之际,实不应仅仅全神贯注在仅止“构图、表现是否相近”这样的观点,再者,也应对这类可以搬运携带的绢画、纸画等的绘画,因于奉献者各面的情事,在材质的表现,以及其目的之不同,不断地加以考虑。 二观世音菩萨图唐代(9世纪中叶左右)绢本著色 147.3x105.3cm 大画面的绢画,实是超越个人奉献的负担,就此意义言,可发现其性格是同于壁画的。相对的,另外的其他比较小的画面,举目一望,可以发现大多数的作品,是有画家发挥才华之处,且有高低之差的。这类作品,想必因于供养人,或者一家族支付画家报酬的多寡,在表现上有著差别。一般言,连细部都慎重专注地描绘,最后的修饰也极度优异的作品,可知都是付予极大报酬的。若从这样的观点来看,非常遗憾地,绢画的小品,例如8世纪的壁画上,尊像的头光上却看不到非常洗鍊且又优异的花纹表现。不过,代之而起的,这类小画面的画作,或者与经典组合的小册子等,可以说反而是如实地反应敦煌当时的佛教徒个人信仰的水平情形。 佛五尊像纸版(局部)五代至北宋初期(10世纪中期左右)纸、墨画、针孔线本著色纸版整体:79x141cm 还有,在这类小品中,有不少可窥知与大规模营造之间的关係。例如在石窟天井和壁面上,为了描绘说法图和千佛有使用纸版图形(图78-2、图79-2)的,以及开运四年(947)曹元忠造的木版画类(序文图1、序文图2)等。但是,这类木版画类,其品质并非极好,可发现是在唐至五代,由中国佛教繁盛的中心地五台山或四川带过来的。然在雕刻上、印刷上虽翻刻的不错,但是总觉得幼稚且笨拙。事实这样的情形不止于木版画,绢画、纸画、麻布画、壁画的场合亦是,比敦煌制作更为优异的作品,现在皆已佚失,然而可想像在中原的长安、洛阳及其他都市的大寺院,应是会有的。 如意轮观音菩萨像 唐代(9世纪后半)绢本著色 111x74.5cm 此套全集对绘画作品,儘量以时代的系谱来观照,因此不问彩色图版或黑白图版,皆努力著力于一幅幅作品的制作年代推定,或许亦有伸缩的馀地。事实这对敦煌美术的整体探讨而言,是个绝对必要的手段。 观世音菩萨像唐代(9世纪初-中期左右)纸本著色30x26cm 至于年代的推定,因应于各种状况有种种的方法,不过,有纪年铭的作品,不用说,是作为基本依据的。很幸运的,这类有纪年铭作品,不止于斯坦因的蒐集品,其他的蒐集品也相当的多,因此可以与之比较。再者,也有从出版物的图版,运用与敦煌壁画相互比较的方法。事实供养人像的衣裳和髮型等,也是有效的线索。不过,任何的作品,最终判定年代的依据,还是在于线描和渲染的原本特质上,依此可以相互的鑑别同样的作品。不过,加以细细辨别的话,不仅要对细部的表现加以特别的注意,而且对于被认为确实是初期人物作品的类似点,还必须要有贴切功夫的知识。这个,对美术史家而言,不管是哪个领域,都有突然碰到的可能,不过,就敦煌绘画来说,甚而地,还必须理解期间亦有技术不成熟的画家,影响了绘画的品质。换言之,敦煌绘画和幢幡,大体上而言,画家并非为个人,而是为集体的制作。有些画作因颜料剥落可以看到打底稿的线描,这时可发现底稿的线与修饰完成的线是有相当的差异,再者,主尊的相较之于围绕其四周的眷属颜面表现更为优异,即在于此。因此,随著对初期人物所留下的特徵,以及不同水准的画家,加上会有怎样程度的影响,就需一面地思考且一面的鑑别。再者,敦煌因于地理上占有非常特殊的位置,使得在这个地区的历史事件、僧侣、商人、为政者等的移动,以及中原而来的影响,对于本世纪初期发现的,甚而现在更新发掘的,对中央各地域佛教美术有影响的资料,亦有必要加以关注。 药师淨土图唐代吐蕃期(西藏支配时代)丙辰铭(836)绢本著色 152.3x177.8cm 事实中原和长安宫廷而来的影响,以及印度、中亚,特别是和阗佛教中心地而来的影响、西藏而来的影响等的种种要素,都滙融到敦煌美术裡,因此非常複杂,正如在序文中记述的,其范围仅以斯坦因蒐集品中的绘画作品为中心。然而,因于全集的出版,却出现不少可以作为资料的新发现。再者,既使是大英博物馆蒐藏的斯坦因蒐集的各种作品,包含不少是此次初次公刊的,因此可以确实比定出与这些作品的关系。例如,第一卷黑白图版第113图的残片,在第一卷出版后,正如柳泽孝女士指证的,弄清是属于《药师淨土图》(第1卷图16-1)右下角缺失的部分观世音菩萨。又,第1卷图22的《灵鹫山释迦说法图残片》,正在撰写解说时,罗贝尔·杰拉=布札尔来访,得以弄清伯希和蒐集品中的残片(第一卷图22-5)亦属于此画作,再者,大英博物馆的小残片(序文图3),亦是其中的一部分等,这样就可以好好探索原本画面的样子。另一方面,令人知晓在敦煌石窟第72窟仍有与此铺画作同样主题的壁画,然而相关的资料仅有罗寄梅的拍摄资料,其馀的未见,因此无法充分地对照。 观世音菩萨像 五代(天复10年,910)铭 绢本著色 77x48.9cm 第2卷收录的作品,尤以五代、宋的绘画为主,进行详细的比较,不过,过往以《敦煌壁画》为首的出版物中,却甚少介绍此时代的壁画,因此只有期待目前正刊行中的《中国石窟:敦煌莫高窟》第4、5卷,以及今后出版的资料。从来,有关此时代的壁画出版不多的原因,就在此时代的绘画随著敦煌被中原孤立起来,至少是吐蕃期(781-847)之前,已陷入欠缺基于唐代培养的艺术独创性的创作精神。但是,9世纪末至10世纪,儘管与中原的接触几乎完全断绝,然而在敦煌却是继续著大规模性的艺术活动(正如第2卷图7-1,唐王朝瓦解后,仍有使用唐代年号的作例,可窥知当时隔绝的情形),旧石窟的修复和新石窟的开凿,仍是一直的增加。因此这期间,对于已出版且年代明确的作例要检讨之时,最有趣的,便是唐代的式样与图像,在这个时期,有多少程度的被忠实地继承下来,相对地,又有多少程度被舍去。 法华经普门品变相图 北宋建隆四年(963)铭 绢本著色 107x61.5cm 斯坦因蒐集品的绘画部分,作一环视,可知人物的先行作品是画家所选取的,事实这类作品也留下较多,不过,一般地说,10世纪的作品,特别是作为绘画基本的线描和彩色等的表现,已是显著的衰退了。不过,有时却能看到再现令人惊奇的,即初唐时期精緻线描和微妙色彩的优异作品。例如,第二卷图25的《法华经普门品变相图》,即是其中一作,由经文中的纪年知,是建隆四年(963)之作。不过画面上方的优雅飞天,足以与2世纪之前净土图上描绘的飞天表现相匹敌。又,第二卷图12的《弥勒下生经变相图》,也可举出这类的例子,即,山水的表现很清楚是10世纪初,还有故事图的表现,原画是绘画的呢?还是壁画的呢?却不清楚,不过却是有这类的早期摹本,可知是以此为本而压缩绘制的。然而,前景人物的衣裳,在技法上纵使令人顾虑,也难以辨识为9世纪的。除外,第二卷的图13、图14是一对普贤、文殊菩萨图,亦是一例。事实这二尊菩萨的信仰,自吐蕃期开始,盛行于9世纪末至10世纪。因此,壁画上早期至晚期各各作例间的式样开展,期待有详细的探讨。 引路菩萨图五代(10世纪初)绢本著色 84.8x54.7cm 正如踏寻著上述的这类各种情事,以下的各章,对彩色图版和黑白图版的各个名称,正如想要作为表示年代推定的根据,可以有助于区别敦煌各时代的几个特徵,作一记述。但是,这个,例如第一章,可发现除了壁画之外,并未有早期的特色。事实在斯坦因蒐集品中,有二铺作品极为重要,深值关注。现在,拟对这个核心的作品,再度加以检讨。 本文节选自:《西域美术·大英博物馆斯坦因蒐集品:敦煌绘画》序 作者罗德瑞克·韦陀,译者林保尧。